再记郑州20240722暴雨
昨天非常幸运的躲过了自720以来最猛烈的一场暴雨。
雨势最大的时候,我正在高铁上,整个南方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快到郑州时,老婆给我发来一条视频,彼时她已经提前下班,并顺利冲出雨区,回到家中。视频中狂风大作,小区里的树随着狂风疯狂摆头,像极了这两天刷屏抖音的薛之谦演唱会蹦迪现场。老婆说:“小蚂蚁(一款微型新能源汽车)快被刮跑了!被风刮得左右乱晃的!”老婆接着又说:“一会你出地铁口,要是地铁站里的免费雨伞被借完了,就说一声,我去给你送伞。”
老婆是个很懒惰的人,如果不是因为有孩子,孩子总要吃饭,我敢说她连饭都懒得做。我这么说绝不是污蔑,而是有客观证据证明的。上周六上午,她带着闺女去白沙穿手串。中午时分回来,看我已经午睡睡着了,当即回屋睡觉去了,压根不提做饭的事儿,情愿自己也不吃饭。若是正常勤劳的女人,一定是该做饭便做饭,饭做好后再把丈夫喊醒便是了。
连老婆这么懒的人,都主动提出来要给我送伞,雨势之大,可见一斑。可既奇怪又凑巧的是,我下地铁时,虽然免费的雨伞早已被借空,但走出地铁站时,暴雨似乎正在中场休息,只落着零星的雨滴。我决定不再劳老婆大驾,顶着毛毛雨自行回家。由于不知道地上积水深浅,我还特意脱下袜子揣进裤兜里,赤脚穿洞洞鞋涉水。结果也很令人遗憾,专为涉水买来的洞洞鞋并没有机会大显神威,因为地上连积水都没有。唯一能够证明郑州刚刚下过大暴雨及马上还要迎接更大的暴雨的证据,是厚重的云层间不停闪烁出闪电的火光,雷声却并不爽朗,大约是云层太厚,层层狙击折射后,到达地面的,只剩一声声闷响。
到家后,老婆很是惊讶,连忙问我,这么大的雨怎么回来的。接着便张罗着问我吃啥饭。由于下班时间正是极端天气最猛烈的时间,她也没来及到超市买菜。正好这几天牛牛一直嚷着想吃方便面,老婆一直嫌没营养不让吃,这下终于托龙王爷的福,如愿吃到了煮方便面。
方便面这种食品,似乎对于小孩总有种难以抗拒的魔力。我小时候也最爱吃方便面,不过那时不如今日,方便面是逢年过节才能大快朵颐的改善品。后来搬家到郑州,一到暑假,我就成了无人看管的不稳定因素(很像今日之牛牛),只得送回老家。暑假结束时,或是我姥姥,或是我舅舅,再坐大巴车把我送回郑州。我最喜欢舅舅送,因为舅舅更懒一些,坐车不喜欢带吃的,我便有机会在司机将车停在某个国道旁的小饭馆大吃大喝时,沾光蹭到一桶泡面。
那时还不到两千年,人民的物质生活还相当匮乏。尤其对于我这样的底层屌丝家庭来说,桶面已经算得上是顶级的奢侈品。平常吃到的袋装泡面,里面只有一个料包,里边随便装些盐巴、味精、胡椒粉之类的东西。只有桶面里,才会给厚厚一层油包。农村人的肠胃,总是清汤寡水,想搞点油水颇为不易。我有段时间,特别喜欢吃香油,每回姥姥盛面条出锅时,总用筷子头蘸两滴香油进我碗里——只两滴,哪怕是家中最受宠的我,也要省吃俭用。我端过碗来,甚至不舍得搅拌,生怕两滴香油浓郁的香气随着搅拌而稀释,嘴趴过去,呲溜两口,便把香气最盛的面条吸进肚中。在那样一个物质匮乏的年月,可想而知,一桶面中泡进去满满一大坨油包,该是怎样一种幸福的享受?
父母很早便离乡进郑闯荡,以至于我的童年记忆,总是在一辆又一辆形状各异的大巴、中巴、依维柯之间跳跃。我记忆中最神秘的美食,不是那桶漂着两层厚油花的泡面,而是那个神秘的国道旁的小饭店。大巴车总是停在同一个饭店,将满车乘客喝下车后,大多数人只能掏出随身带的馒头烧饼矿泉水,站在灰尘扑天的国道旁,潦草果腹。还有一小部分人,能有幸靠近饭店的玻璃柜台,买一桶方便面,再借一壶热水——舍得吃桶泡面的,大多也是大人买给小孩子。只有极小一撮人,才有机会迈进虽然简陋但无比神秘的饭店内部,点上两个炒菜,甚至可能还要喝上两盅酒。但这个场景是我脑补出来的,我在记忆的废墟中搜寻了遍,也没有回忆起哪怕一次亲眼看到有乘客进去消费过。那毕竟是90年代末的国道旁,没点“刘华强”的本事,还是躲远点为妙。但如果饭店每次都宰不到客的话,又为何要对司机如此恭敬,车离老远就有人迎上去,请司机落座,好吃好喝孝敬着呢?这事可能要困扰我一辈子了。
到家没多久,雨势又猛烈起来。雨点不仅落在玻璃上劈啪作响,甚至密集的砸在墙体上,发出沉闷而密集的撞击声。今年郑州的雨下得多,又下的大,我也不以为意,连轴跑了一天一夜,该洗澡洗澡,洗完澡便支开床上小桌,开始码字。
这时又收到徐律师微信,对,就是那个上篇文章中露过面的徐律师(见:记郑州20240708暴雨)。上次我们一起出差,便遭遇一场暴雨,今次又是我们二人同行,大暴雨又不期而至。
徐律师就没有幸运啦。我下了高铁,不用出站,便能坐上回家的地铁,出地铁口两百来米,便进了小区回了家。徐律师说,此时整个东区已成一片泽国,大量小汽车已经涉水抛锚,眼看今晚要困在单位一夜啦。我这才急忙翻看朋友圈,发现原来全郑州再次成为一片泽国。
科学家们说,气候变暖,降雨带持续北移,诚不我欺。只是河南这地界,据说在商超时期是一片泽国,属亚热带气候,常有大象乃至鳄鱼出没。河南的“豫”字,便是一个人牵着一头大象,也发源于此。
历史的底层逻辑,一曰地理,一曰气候。譬如中国自古以来便是大一统政权,而欧洲则四分五裂,小邦林立,便是因为欧洲地理环境支离破碎所致;再如气象学家竺可桢研究了自古以来的气象记录,发现王朝兴衰与气温高低存在高度的相关性。明末小冰河期,连海南都能下暴雪,农业经济受到重创,流民遍地,终至社会秩序崩溃,王朝覆灭。华夏文明最兴盛、最灿烂的时期,也是地球平均温度较高的时期。
从这个角度讲,气候变暖,于国家倒是大好事。但我毕竟升斗小民,为国运欢腾之际,又难免一丝隐忧:气候还没暖到大象回老家呢,就动不动把城市给淹了,再暖下去,郑州这地儿还能住人吗?岂不是成了气候难民,还要逃难搬迁到夏天不淹的地方求生存?
80后刑事律师的办案手记,专注无罪辩护,反抗者的灵魂从未远去。联系方式:liuchen8916@fox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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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
- 2024-07-23 18:31:10 PM,李白拿酒来 : 呃,某种程度上可以这么说,但其实吧,人胜不了天,主因还是降雨带北移
- 2024-07-23 18:29:12 PM,李白拿酒来 : 先天条件不太好,西南有山,北面黄河,城市只能往东,可东面又是洼地
- 2024-07-23 17:14:44 PM,阿松 : 一年淹两次,城市规划和基础建设有很大问题
- 2024-07-23 14:17:46 PM,Andy烧麦 : 城市淹不淹,除了基础建设外,相关负责人的管理和预防也非常的重要,大多数都是玩忽职守,出事才知道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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